荒草叢中,散落著四五個小小的、用破布爛絮裹著的襁褓。

有些已經被野狗或烏鴉撕扯開,露出裡面凍得青紫、早已僵硬的小小屍體。都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孩。

孫婆子上前,顫抖著手逐個檢查了一下,臉色難看地回頭對季如歌說:“村長......都是女娃......看這樣子......像是生下來沒多久......就......就被扔在這兒活活凍餓死的......有的......身上還有掐痕......”

周圍一片死寂。只有風吹過荒草的嗚嗚聲。

重男輕女,丟棄甚至溺斃女嬰,在這年頭並不算極度罕見。

但如此集中、殘忍地將好幾個新生兒丟棄在荒野任其死亡,還是讓人感到一陣寒意。

季如歌的目光掃過那些小小的屍體,臉上看不出表情,但眼神冷得嚇人。

“查。”她只說了一個字。

張校尉立刻帶人封鎖了現場,並讓手下以河灘為中心,向四周村落和流民安置點排查,最近誰家生了孩子,尤其是生了女嬰的。

消息很快傳回。

流民安置點裡,最近確實有幾戶人家生了孩子。但問起來,要麼支支吾吾說孩子病死了,要麼就說送人了,眼神躲閃。

張校尉手段強硬,直接帶人進去細查。在一戶姓劉的流民家裡,發現炕席下還藏著一點沒處理干淨的血跡,家裡的女人躺在床上,面色蒼白虛弱,明顯是剛生產完不久,但身邊卻沒有嬰兒。

面對兵士的刀和張校尉冰冷的質問,那家男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,嚎哭起來:“軍爺饒命啊!沒法子啊!養不活啊!已經有兩個丫頭了,這又生了個賠錢貨......拿什麼養活?與其跟著我們餓死......不如......不如早點超生......”

其他幾戶情況類似。都是極度貧困,連吃喝都成問題,又生了女嬰,便狠心趁夜丟棄在荒灘,任其自生自滅。

張校尉將涉事的幾乎人家全部拘押起來,帶回萬福村。

村公所前,跪著七八個面色惶惑、衣衫襤褸的流民男女。周圍圍滿了村民,議論紛紛,有人唾罵,也有人面露同情和無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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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如歌走出來,看著他們。

“為什麼扔孩子?”她問,聲音裡聽不出情緒。

一個男人哭著磕頭:“村長饒命......實在是......沒吃的了......養不活啊......生下來就是個丫頭......留著也是餓死......扔了......扔了還能省口吃的......”

“丫頭就不是人?”季如歌問。

那男人噎住,只是磕頭。

旁邊一個老嬤嬤忍不住小聲嘀咕:“造孽啊......但也是沒法子......這年景,自己都吃不飽......”

立刻有人附和:“是啊......生了兒子還能拉拔一把,丫頭片子......唉......”

季如歌的目光掃過那些為扔孩子行為找借口的人,又看向跪著的那些人。

“養不活,所以就能親手把孩子扔到野地裡喂野狗?”她的聲音提高了一些,帶著冰冷的穿透力,“既然知道養不活,為什麼還要生?既然生了,為什麼只因是女娃,就決定她不該活?”

沒人能回答。